如果说 史蒂夫·莱奇 (Steve Reich)有哪部作品是「非听不可的」,Music for 18 Musicians (《为十八位乐手所作的音乐》)一定是我的选择。这或许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想法:有爱好者甚至为这部作品专门创立了 致敬网站 。
陳宜鍾写给欣传媒(XinMedia)「欣古典」栏目的音乐会文案《重複的幻術—史蒂夫.萊許「給十八個音樂家的音樂」─無‧擊‧限打擊音樂會》 是这样介绍这部作品的:
這首作品是萊許自1965至1976年間的一個總和,無論在織體與技術的變化性,或是音樂表情延展力,都在音樂史,以及作曲家自身的創作史中佔有非常重要的位置。首先,在時間長度上,除了之前的作品「擊鼓」(Drumming)外,一小時不中斷,十八個音樂家齊奏並且沒有指揮的狀況下,對於作品結構的設計,及演奏者都是一個考驗。「顫音鐵琴」(Vibraphone)於是扮演著相當於「指揮」的角色,我們會在每一個段落的結尾,聽到顫音鐵琴所給予的「暗示」,接獲暗示的樂器,則自動「潛入」下一個樂段。又因為全曲沒有樂章之分也沒有休息,而是由十一個和弦組構如建築體的骨架,所形成十一個段落,每一個段落再進行配器及節奏型態的變化,「和聲」在這裡被賦予決定性的強度。萊許曾說,這部分的靈感可回溯至十二世紀的複音音樂技法,首先由定弦律做最初的陳述,在隨後的模進中,我們會聽到每一個音幾乎都可獨立成為一個和聲的中心,對於中世紀複音音樂所展示的「原始的無性別」,萊許受到了深刻的啟發並提取為自己的獨創語言。在「配器」面向上,基本上可以分為兩個模組:一是「小音鎚樂器」如打擊與鋼琴,是整首作品的心臟,負責節奏的前進及脈動;二是萊許說「樂句如人的一口氣長」的,像是弦樂、聲樂,以及單簧管,唱奏出弦律線條的起落與漲退。兩個組別巧妙地將內在不規則性融入表面的一致性裡,並在不同「週期」的清洗與替換之間,帶出律動的新鮮生命力。
在谈及现代作曲音乐(Contemporary Classical Music )的演绎时,我们似乎很少谈到「版本」。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,是在连续听了 Thomas Hell 和 Pierre-Laurent Aimard 演奏的 György Ligeti: Études pour piano 之后「顺理成章地」想要将他们的演奏作出比较,但却发现无法探知「谁更好」;我只知道这两版演奏是不同的,而且主观上我更倾向于 Pierre-Laurent Aimard 演奏的版本。这是为数不多让我认识到现代演绎「版本对比」的实例之一。于是,我对这种情况有了如下的猜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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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代作曲音乐的演奏和录音相对经典曲目来说是比较少的。我们很少有聆听现场演奏的机会,同时也没有足够多的录音可以拿来进行比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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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谓「版本论」是一种文化现象。一个新兴的物种进化和发展出这种极致的「鉴赏力」(Connoisseurship)需要时间积淀 —— 相对应的,就是美学的发展。这或许还是部分缺失的内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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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于演奏家、作曲家仍然在世,且作品诞生于录音时代,所以演绎的「标准」很容易就被确立了。
很显然 Steve Reich 的 Music for 18 Musicians 不在「没得比较」之列。自一九七八年在 ECM Records 的首次发行之后,陆续又出版了这部作品的多个录音版本,其中最新的是 Ensemble Signal 去年发行的版本 。相比一九七八年 ECM 版,Ensemble Signal 版本从客观上反映了录音艺术与技术在过去将近三十年间的演进,尽管我认为他们并不是刻意展示这一点。如果说 ECM 版是客观的「标准」,那么这一版是绝对主观的演绎和「再生」 —— 不妨仔细聆听这一版中 Section V 开头的钢琴律动和两分四十七秒之后的马林巴琴旋律,你就应该会懂我在说什么了。
Rough Fields 的 Overdubbed Music for 18 Musicians 也是绝对不能错过的演绎。羸弱的弦乐、喘息的口风琴、声音拾得物(Found Object )和田野录音(Field Recording )的混合呈现,代表了 James Birchall 对极简主义声音结构向后现代电子音乐混乱且有序地引渡。
在聆听 Music for 18 Musicians 的时候我喜欢做一件事 —— 跟着打 Clapping Music 的拍子。希望你也能发现这其中的乐趣。